中国“锂王”遭墨西哥之变，“锂欧佩克”卡脖子中国？

文 / 本报记者 常河山

6月26日，“锂矿大国”玻利维亚突发军事政变。

据美国地质调查局在去年发布报告，全球探明锂矿储量约为9800万吨。其中，玻利维亚探明储量为2100万吨、阿根廷为2000万吨、智利为1100万吨。对锂矿产丰富玻利维亚，美国觊觎已久。

（图源：赣锋锂业官网）

被称为中国“锂王”赣锋锂业墨西哥投资“锂”遭矿遇风险。

6月24日晚，赣锋锂业发布公告称，旗下控股子公司赣锋国际贸易（上海）有限公司、Bacanora Lithium Limited、Sonora Lithium Ltd(下称Sonora)上月就墨西哥颁布的一系列法规及相关举措，向国际投资争端解决中心（下称ICSID）提请仲裁程序，要求墨西哥赔偿它们因墨西哥违反相关“促进和互惠保护投资的协定”而遭受的损失，包括利息，并支付所有相关仲裁成本及费用。

ICSID秘书长已正式登记了本次仲裁事项。目前，仲裁庭尚未开庭审理或做出裁决。

赣锋锂业表示，裁决结果以及实际赔付金额存在不确定性。

锂矿产特许权被“取消”

赣锋锂业是全球锂行业龙头，在澳大利亚、阿根廷、墨西哥、爱尔兰和中国青海、江西等地，持有多处优质矿源。

自2019年至2021年，赣锋锂业逐步收购了Bacanora公司全部股权，获得了该公司旗下的主要资产墨西哥Sonora项目。其中2021年完成的最后一笔要约收购交易金额为不超过1.9亿英镑，按当时汇率计算约为17亿元人民币。

赣锋锂业能够开发该项目，是基于一系列根据墨西哥法律授予的特许权，并由赣锋锂业上述三家墨西哥子公司（称“墨西哥子公司”）实体持有。赣锋锂业通过在英国和加拿大设立和运营的实体全资拥有墨西哥子公司。

Sonora项目是全球最大的锂资源项目之一，总锂资源量约合882万吨碳酸锂当量。项目一期投产后，将形成年化2万吨氢氧化锂产能。

然而，在收购完成一年后，2023年8月，赣锋锂业墨西哥的Sonora项目涉及的9个矿产特许权却被墨西哥矿业总局取消，直接影响项目开发进度。

据了解，前述矿产特许权被取消的背景是，墨西哥政府批准了矿业法修正案，禁止锂矿特许权，将锂矿列为战略领域，并将从事锂矿开采经营的专有权授予一家国有实体，即锂矿资源收归国有。

墨西哥总统洛佩斯2023年年初在Sonora州宣布一项法令，以将墨西哥的锂国有化，整合为“国家财产”。洛佩斯强调，国有化后，外国人将无法再开采锂。

赣锋锂业随后向墨西哥经济部提起行政复议，对上述决议提出质疑。然而，2023年11月，墨西哥经济部做出了维持原墨西哥矿业总局取消矿产特许权的决定。

在2024年6月刚刚举行的大选中，辛鲍姆当选为墨西哥首位女性总统，目前看来，她将继续对华友好政策，其施政计划将为两国合作创造新的更大空间。辛鲍姆将于10月1日开始执政，这会不会为赣锋锂业墨西哥子公司带来新的转机，值得进一步观察。

墨西哥的“锂欧佩克”之梦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墨西哥方面取消了赣锋锂业墨西哥子公司的矿产特许权？

墨西哥矿业总局认为，赣锋锂业墨西哥子公司并未达到最低投资要求。

而赣锋锂业认为，根据墨西哥法律的要求，其已经履行了最低投资义务，且墨西哥子公司的矿山开发投资实际远大于墨西哥法律规定的最低投资义务。

赣锋锂业表示，由于Sonora项目的特许权是在矿业法改革颁布之前授予的，故不会受到这些改革的影响，“这与墨西哥宪法的规定一致，该宪法认可合法性和法律不溯及既往原则。”

国内矿产业律师表示，墨西哥政府此举已经有明显的违宪嫌疑，并且可能违反了中墨两国已经达成的双边经济协议中的“最惠国”待遇的规定。

但值得一提的是，即便是墨西哥政府收回了中国企业在墨西哥的锂矿特许经营权，但墨西哥在不允许外资进入的情况下，根本就不具备开采黏铝矿的能力。有观点认为，墨西哥收回中国矿企特许经营权，与美国因素有关。

锂是目前新能源产业中最重要、最有前景的原材料之一。当美国意识到中国在新能源领域快速发展时，就联通其西方盟友通过掐断中国的锂供应，以此削弱中国在新能源产业的竞争力。

2024年1月1日起，美国《通胀削减法案》生效，从2024年开始，美国生产的电动汽车若包含中国实体制造或组装的电池组件，将不再有资格享受补贴；从2025年开始，中国实体生产的锂、镍等关键矿物出口美国应用于电动汽车电池制造，也将无法获得税收抵免。

但受益于2020年7月1日生效的《美墨加贸易协定》，作为美国的贸易盟友和有“锂”的国家，墨西哥可以从美国《通胀削减法案》中获得红利。

2023年，美国从墨西哥进口的商品总值达372.7亿美元，从中国进口的商品总值为361.8亿美元，这是自2001年中国加入WTO以来，美国首次从墨西哥进口商品超过从中国进口的商品。

墨西哥今年前四个月的出口额累计达到1629亿美元，与2023年同期相比增长了6.2%。4月份墨西哥对美国的商品出口总额达到436亿美元，创下单月最高纪录。4月份墨西哥对美国的出口与去年同期相比增长了13%。

有分析认为，美国为了对华脱钩断链，选择对有“锂”的墨西哥扩大进口贸易，让墨西哥陷入短暂的“狂欢”中。再加上《美墨加贸易协定》、《通胀削减法案》带来利益，墨西哥开始看美国脸色行事，对中资企业表现出了蛮横。美国也通过此举，干扰中国的锂供应，就是为了打压中国的新能源车产业链。

此外，墨西哥对锂资源的“国有化”，还有着利益竞争背景。随着全球各国都在加快发展新能源产业，“有锂走遍天下”渐成共识。尤其是手里有锂矿的国家，也想在全球锂资源竞争中掌握主动权。

早在2022年1月19日，有媒体曝出消息，全世界最有“锂”的三个国家——玻利维亚、阿根廷、智利将组建一个类似欧佩克一样的组织，届时墨西哥也要加入。

这些有“锂”的国家，想组建一个锂矿版“欧佩克”，以在未来锂市场出价异动时，通过调整锂产量掌握全球市场主动权。虽然由于种种原因，该组织始终未能如愿发展，但依然是墨西哥的追求和梦想。

构建多元供给，避免被卡“锂”脖子

除墨西哥外，智利、玻利维亚等国家也存在着矿权国有化的声音，锂资源乃至其他金属资源的海外投资风险加大。

2022年11月2日，加拿大创新、科学和工业部在其政府网站上发出声明表示，基于对加拿大国家安全的考虑，政府要求中矿资源、盛新锂能、藏格矿业三家中国公司剥离其在加拿大的资产。

2024年6月2日，天齐锂业公告称，SQM与智利国家铜业公司（Codelco）签署了《合伙协议》，双方将成立合营公司开发阿塔卡马盐湖地区锂产品。Codelco官网显示，其在2025年至2030年将获得合营公司约70%的运营利润。

作为SQM的第二大股东，天齐锂业投资回报、参与SQM公司治理权益也会因此受到影响，甚至不排除对该笔投资计提减值准备的可能。

除中资海外投资锂资源的风险外，有“锂”国家也不太宁静。

2024年6月26日，玻利维亚突发军事政变，坦克闯入总统府，总统与政变发动者对质。总统阿尔塞谴责这一未遂的政变；政变发动者，玻利维亚前陆军总司令祖尼加被军队逮捕。

在之前的2019年，玻利维亚反对派领导人呼吁针对时任该国总统埃沃·莫拉莱斯发动政变，而美国支持并参与了政变计划。

玻利维亚前外长费尔南多·瓦纳库尼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指出，200年来，美国抱持“门罗主义”，将拉美视为“后院”，以霸权主义和干涉行径阻碍拉美国家发展，攫取拉美地区资源。

随着全球新能源转型、新一轮革命和产业变革纵深推进，锂资源竞争日趋激烈。面临地缘角力、资本争夺加剧和资源保护主义抬头，中企海外投资风险加剧。

近几年，新能源矿产热度居高不下，在国际竞争日益加剧的背景下，西方国家会对部分矿产资源丰富国家的矿业政策进行插手，与中国企业争夺矿产资源控制权；而在非洲等政局不稳定地区，矿业投资还存在地区动荡、遭遇武装冲突的危险。

在这种大背景下，构建安全稳定的锂供应链，对正在蓬勃发展的新能源产业而言至关重要。经济学家陈思进认为，中国应该积极寻找并发展来自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关键矿产品的供应来源，减少对单一来源的依赖，这样可以降低地缘政治风险和突发事件对供应链的影响。

上海钢联新能源事业部锂业分析师郑晓强表示，长期来看，应多元化进行锂矿资源布局，在不同国家不同地区，通过直接入股或者买断优质锂矿项目的方式锁定锂资源供给，掌握核心矿产资源才能更好地应对锂资源供应不稳定的问题。

有人建议，在锂资源价格合适阶段，可以选择投资或买入锂矿项目，无法买入矿权的，可以根据市场实际，合适的时候出手，进行合理数量的锂矿储备，避免因锂资源长短期供应不稳定而导致“卡脖子”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