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登才：关于公路货运市场热点问题若干思考

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副会长  贺登才

一年一度的全国货运物流行业年会在北京召开，业界朋友齐聚一堂。回顾总结即将过去的2019年，分析预测马上到来的2020年，展望期盼即将谋划的“十四五”发展方向。今天，我利用这个机会向大家请教一些问题。集中在三个方面：第一，2019年公路货运市场怎么看？第二，2020年公路货运行业怎么办？第三，“十四五”物流发展怎么盼？共30个问题，提出来和大家一起讨论。

第一，2019年公路货运市场怎么看？

前不久结束的中央政治局会议对2019年宏观经济形势作出了“国内外风险挑战明显上升的复杂局面”的基本判断。即将过去的2019年，公路货运行业出现了许多新的变化，同样面对复杂严峻的形势。一年来，我们贯彻党中央、国务院决策部署，坚持稳中求进工作总基调，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推动高质量发展，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总目标做出了应有贡献。对于2019年的公路货运市场形势，我提出以下十个方面的问题，供大家讨论。

一是政策环境怎么看？总的来说，2019年是我们这个行业政策环境持续改善，政策措施落地最多的一年。3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发布《关于推动物流高质量发展，促进形成强大国内市场的意见》（发改经贸〔2019〕352号），可以说是近年来推动物流降本增效政策的“总集成”；9月底，国家发展改革委、交通运输部联合印发《关于做好物流降本增效综合改革试点工作的通知》（发改经贸﹝2019﹞1537号），确定在山西、江苏、浙江、河南、重庆、四川等6个省（市）组织开展物流降本增效综合改革试点； 9月，国家发展改革委、交通运输部联合印发《关于做好2019年国家物流枢纽建设工作的通知》(发改经贸〔2019〕1475号),公布23个2019年国家物流枢纽建设名单。

4月，国务院办公厅转发交通运输部等部门《关于加快道路货运行业转型升级，促进高质量发展意见的通知》（国办发〔2019〕16号），提出促进道路货运行业发展的14条意见；9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交通强国建设纲要》，统筹推进交通强国建设，13个地区成为首批交通强国建设试点地区。对公路货运以至于全社会具有重大影响的政策措施陆续推进落实。比如，取消高速公路省界收费站。目前，全国高速公路省界收费站正线改造总计划即将全部完工。全国ETC发行量突破1亿个，极大地推动了高速公路的信息化、便捷化、网络化发展。此外，还有取消4.5吨及以下车辆车辆营运证和从业资格证、挂车车购税减半征收、货车异地年审、大件运输并联审批等，行业政策获得感明显增强。

二是运行绩效怎么看？今年以来，我国经济下行压力持续加大，GDP增速从一季度的6.4%降到二季度的6.2%，再降到三季度的6.0%。加上经济结构调整，因三产比重升高而带来的货运量减少；由于经济布局调整，物流需求向原材料产地、最终消费地和货物转运地集中而带来的周转速度加快；运输结构调整，公转铁、公转水带来的公路货运量增速持续放缓。据统计，1-10月社会物流总额增速为5.8%，低于GDP增速；公路货运量增速5.2%，又低于物流需求整体增速。包括公路货运市场在内的整个物流业下行压力加大，利润空间缩小，部分企业出现经营困难。但就总体运行情况来看，仍然保持了一定增速。11月中国物流业景气指数为58.9%，较上月回升4.7个百分点，显示出我国经济发展较大的回旋余地和较强的韧性。

三是需求变化怎么看？在增速全面放缓的情况下，物流业需求结构加快调整。受中美贸易摩擦影响，进出口物流需求趋缓。强大国内市场消费物流需求增速上升，前三季度消费支出对经济增长贡献率在60%以上。今年“双11”期间，各邮政、快递企业共处理快递包裹5.35亿件，同比增长28.6%。从货源结构看“傻大黑粗”的物资少了，“轻薄短小”的商品多了。客户在配送的速度、价格、服务、频次、批量等方面提出了更高要求。同时我们也注意到，虽然电商快递需求潜力巨大，但增速逐步放缓的趋势开始显现，从高速增长阶段转入中高速增长通道。

四是企业沉浮怎么看？随着市场竞争加剧，市场主体加速“洗牌”。经过重组整合，物流企业集中度提高。全国A级物流企业已达6146家，其中5A级物流企业284家。“中国物流企业50强”主营业务收入超过一万亿元，进入“门槛”提高到30亿元。在一些细分领域的头部企业适应市场需求变化，加快转变发展方式、加速动能转换，市场占有率持续提高，积累了在经济下行条件下仍然保持较高增长的宝贵经验。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企业业务急速下滑，陷入经营困境，甚至一些运营多年的传统企业进入破产清算阶段，还有一批创立不久的互联网平台型企业陆续退出市场。分析原因，既有宏观环境变化因素，也有企业自身脱离市场、盲目扩张的决策失误和经营失当。

五是星级车队怎么看？自2017年以来，我会共评审认定三批166家星级车队，其中五星级车队18家。第三批星级车队平均入网车辆422辆，排名前十的车队自有车辆数超过1000台，其中，五星级车队自有车辆超过1800台，四星级车队自有车辆超过200台。第三批星级车队排名前十的车队月均行驶里程超过13000公里，其中排名第一的星级车队月均行驶里程超过20000公里，甩挂运输、集拼集运等运输组织模式得到应用。星级车队评选和经验推广，有利于培育“品质运力”，促进公路货运行业规模化、集约化发展。但目前来看，围绕星级车队的配套服务有待提升，品牌价值有待挖掘。

六是细分领域怎么看？总体来看，2019年的公路货运市场进一步细分，服务更加细化，经营模式加快转变。主要快递企业全面进入零担快运市场，凭借服务品质、产品定位和网络基础，成为企业新的增长点和利润源，也加剧了市场竞争的激烈程度。专线联盟抱团取暖，多元化整合进一步加剧。相比快递、快运市场，整车运输市场发展空间较大。通过业务线路串联，形成网络效应，星级车队、大车队模式在车辆规模、运行效率、服务半径等方面显示出明显优势。随着城市居民对美好生活的物流需要，城市配送迎来快速发展期。需求规模扩大、服务模式创新，出现了即时物流服务、代买代送、仓配一体、共同配送等新的服务方式，通过个性化、品质化、增值化、智能化服务，增强客户粘性。其他一些细分领域，包括车货匹配的互联网平台型企业、汽车后市场服务等都出现了新的变化，进入改革创新的“深水区”。

七是技术和模式创新怎么看？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在全球掀起的创新热潮，越来越多的公路货运企业关注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互联网、区块链等新兴技术。借助资本的介入、学术的聚焦及政策的扶持，催化了一系列先进物流技术成熟运用。比如，模块化汽车列车、无人驾驶、新能源货车、物流机器人、装卸搬运及车联网技术有效带动公路货运行业提质增效。包括车辆装备、配载技术、集装单元化技术等在过去一年中都有新的进展。网络货运、多式联运、甩挂运输等一批新模式得到推广。以资源整合、流程优化、组织协同和价值创造为特点的供应链模式创新应用，技术进步和模式创新成为企业占领市场制高点的必备条件。

八是多式联运怎么看？2016年底，交通运输部等18个部门发布《关于进一步鼓励开展多式联运工作的通知》，提出鼓励开展多式联运工作的18条政策措施。2018年10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推进运输结构调整三年行动计划（2018－2020年）》（国办发〔2018〕91号），把“多式联运提速行动”纳入重点工作计划。自2017年以来，交通运输部会同国家发展改革委已评审认定了三批、70个多式联运示范工程项目，2019年对第一批12个多式联运示范工程项目进行了验收。12月5日，交通运输部在北京召开全国运输结构调整暨多式联运现场推进会，总结推广前段工作，提出下一步工作部署。在国家政策推动下，多式联运运量持续增长、组织模式不断创新，运输结构调整取得阶段性成效。但也存在重点目标进度滞后，重点项目进展缓慢和发展不平衡等问题，推进多式联运发展的任务依然艰巨。

九是国家枢纽怎么看？到目前，我国规模以上物流园区发展到1600多家，百家骨干物流园区互联互通工程有序推进。今年9月，政府确定了首批23家国家物流枢纽建设名单，下一步我们将在国家发改委领导下，推进国家物流枢纽联盟组建运行。物流枢纽是集中实现货物集散、存储、分拨、转运等多种功能的物流设施群和物流活动组织中心。国家物流枢纽是物流体系的核心基础设施，是辐射区域更广、集聚效应更强、服务功能更优、运行效率更高的综合性物流枢纽，在全国物流网络中发挥关键节点、重要平台和骨干枢纽的作用。国家物流基础设施网络的整合重构，是贯彻落实党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强物流等基础设施网络建设决策部署的重要举措，也是物流业高质量发展的基础工作，必将对公路货运行业发展方式产生重大而深远的影响。

十是海外拓展怎么看？虽然我们的国内物流网络日趋完善，但海外布局仍然是短板中的短板，严重制约我们对全球供应链的掌控能力。随着“一带一路”深入实施，跨境电商快速发展，“中欧班列”加密运行，国内重点企业，包括快递企业、物流企业和电商企业都在加快海外拓展，打造面向全球的物流网络体系。目前，走向国际的物流企业需要物流与供应链全流程的优化整合设计能力，需要考虑与本土企业的生态联动，需要建立当地的集散中心，需要形成双向对流的物流通道。随着中国产品走出去和外国产品买进来，中国物流服务走出去的步伐将会进一步加快，风险和挑战也将随之增大。

第二，2020年公路货运行业怎么办？

2020年是“十三五”规划收官之年，也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决胜之年。公路货运行业面临形势依然复杂严峻，我们必须认真面对。一是货量减速怎么办？预计产业结构、城乡结构、运输结构、需求结构和供给结构将进一步调整，总体货量减速是大概率事件。如何在货量减速，车多货少矛盾加剧的情况下求得生存发展。二是竞争加剧怎么办？预计市场竞争情况2020年将比2019年更加突出。如何精准分析市场，延长服务链条，深化服务内容，开辟新的发展路径。三是降本增效怎么办？当前的运价特别是公路运价已经远远背离全社会价格水平，降本增效绝不能一味压低运价。对整个社会来说，应该是货主企业、供应商、销售方和物流运输企业等生态链各方一起努力，从全流程一体化入手，用供应链思维来考虑，降低结构性、综合性成本。四是网络货运怎么办？无车承运人试点工作将于2019年12月31日结束，网络货运新时代即将开启。如何避免“一哄而上”，做到合规有序发展，有助于发展“数字货运”，培育“品质运力”。五是智慧物流怎么办？发展智慧物流，转换发展动能，是行业转型升级的必由之路，未来还有很大发展空间。“机器换人”，“人”怎么办？“鸟枪换炮”，“钱”从哪里来？六是互联互通怎么办？国家发展改革委要求我们推动百家骨干物流园区互联互通，到目前《中国物流园区图谱》已经上线运行。下一步国家物流枢纽联盟也将组建运行，各类物流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工作稳步推进，对公路货运行业意味着什么？我们怎样纳入全国物流互联互通发展的大循环，享受到协同共享的“红利”？七是“司机之家”怎么办？今年8月，交通运输部、中华全国总工会联合在山东泰安召开“司机之家”建设工作推进现场会，全国76个建设试点项目通过验收。未来“司机之家”能不能增加更多司机群体急需的实质性服务功能？如何解决“司机之家”的公益性服务和正常运营经费问题，找到可持续发展的动力。八是治超加严怎么办？昨天晚上，我们就此召开了专题座谈会，交通运输部和公安部的同志和大家形成了一些共识。那就是价值取向、统筹考虑、明确预期、共同发力。遵从以下四个方面：第一安全，第二效率，第三成本，第四合规。相信2020年治超工作会更加严格，特别是17.5米大板车的治理，业界迫切需要明确治理的“时间表”和“路线图”。九按轴收费怎么办？这是高速公路收费方式的重大改革，交通运输部一再强调不会因为按轴收费增加企业的负担。我们有没有考虑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同车型以及空车和重车等结构性问题。不管怎样，建议司机朋友为了享受优惠政策和减少拥堵，还是尽快安装ETC，实现不停车收费通行。十是绿色货运怎么办？防治污染，是国家三大攻坚战之一，美丽中国建设是国家基本方略，我国已向国际社会做出庄严承诺。新的一年，对绿色货运的要求会越来越高，我们的企业要响应国家号召，积极推动绿色货运发展。同时，也希望政府充分考虑货运行业本身的实际承受能力和社会对货运正常运行的刚性需求，给予政策支持和资金引导，避免采取“一刀切”做法。

第三，“十四五”物流发展怎么盼？

“十四五”时期是我国“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历史交汇期，也是全面开启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新征程的重要机遇期。“十四五”国家发展规划及物流业专项规划已经开始谋划，一些事关行业发展的重大问题，应该引起重点关注。一是“物流强国”建设。经过改革开放40多年发展，我国在许多方面的重要指标走在世界前列。从这个意义来讲，我们已经成长为“物流大国”。但与全球发达国家的物流能力和水平相比，还不是“物流强国”。什么是“物流强国”，怎样建设“物流强国”？这是“十四五”期间物流业发展的重大战略问题。二是企业能级提升。如何通过质量、效率和动能转换，推动高质量发展，培育“品质运力”“品质物流”，提升企业能级，形成一批国内知名、国外有影响的物流企业服务品牌和标杆企业。三是物流枢纽网络。如何构建科学合理、功能完备、开放共享、智慧高效、绿色安全的国家物流枢纽网络，打造“通道+枢纽+网络”的物流运行体系，实现物流资源优化配置和物流活动系统化组织。四是产业物流融合。如何鼓励和引导制造、商贸、物流、金融等企业联动融合，实现上下游各环节资源优化整合和高效组织协同。五是生活物流升级。围绕建设强大国内市场，构建城乡一体、双向互济的物流服务体系，适应消费升级和人民对美好生活的新期待。六是国际物流布局。新时代全方位、全领域对外开放新格局，“一带一路”建设深入推进，为物流业海外布局，融入全球供应链体系提供了新的机遇。如何补齐短板，提高物流综合竞争力任务艰巨。七是供应链创新应用。现已逐步形成国家战略，政策和标准、试点示范、理论研究和人才培养体系，成为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推动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抓手。“十四五”期间，现代供应链将是物流业转型升级的重要方向。八是物流智能化改造。这是物流业动能转换、创新发展的根本途径，也是“十四五”期间的重要课题。九是减轻环境负荷。推广绿色运输、绿色仓储、绿色包装、逆向物流等绿色物流技术和方法，是“十四五”期间国家基本方略，也是物流行业重要任务。十是治理能力现代化。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提出了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同样适用于物流行业。物流业一方面与社会经济、人民生活等各方面关联度高、影响大，一方面涉及管理部门多、协调难度大。如何建立有利于物流业创新发展的治理体系，提高治理能力，营造优良环境，增强行业企业获得感，是“十四五”期间物流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保障。

以上30个问题，有的提出了个人的理解，只能算作“一家之言”；更多的问题，还提不出准确答案，需要大家一起深入探讨。当然，我们所面临的问题远不止这些，许多问题也没有“标准答案”。本次年会采用“问题导向”的方式，发动大家一起发现问题、分析问题、提出解决问题的基本思路。稍后，将有政府部门、企业高管和专家学者做精彩分享。只要大家群策群力、畅所欲言、献计献策，今年的年会一定会取得圆满成功！

最后，我代表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代表何黎明会长以及中物联公路货运分会，感谢国家发改委、交通运输部、公安部、环保部、中华全国总工会等部门的领导现场指导，感谢大家积极参与。我用下面四句话作为结语；“爬坡过坎又一年，分析研判再向前。公路货运鼓干劲，小康决胜尽开颜。”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