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货运难题:有车有单没司机,路上时间耗不起
“上海滩的路,我现在太熟了。”30岁的货车驾驶员姚师傅说。
姚师傅是安徽铜陵人,2022年春节后,经老乡介绍到上海的一家小型货运公司当司机。他的任务,就是把一箱箱货送到老板指定的地方。
现在的生活,和他想象的上海滩有点不一样。刚到上海那会,姚师傅的工作状态是起早贪黑,但现在则是以车为家,每天睡几个小时,剩余的时间全在路上跑。
4月21日凌晨4点左右,在车上打盹的姚师傅接到了老板的电话,跑了一趟“普陀—虹口”,再次向一家大型超市送了一车的蔬菜、水果和肉等生活物资。
到达指定地方后,先去做核酸检测,然后由人带到卸货地点。“人与人之间基本不接触,从哪装送哪去,都是在手机上根据老板的电话和信息完成的。”姚师傅说。
近一个月来,姚师傅吃住都在车上,吃的东西都是在装卸货的地方由老板安排人送过来的,“往车上一扔,大部分都是盒装的牛奶和面包,还有香烟和咖啡饮料,在加油站的时候我会打开水。”
就这样,用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第一次到上海的姚师傅就把上海的路基本跑遍了。
“上海我也很熟,跑了20年了,但现在不敢去。”重卡货车司机师傅石杰说。
石杰今年40岁,是江苏省徐州市下辖邳州市人,从19岁开始就在徐州—上海之间送货。邳州是江苏著名的板材之乡,20年来,由货主安排,石杰先是从邳州装满一卡车的石膏板(一种建筑和家装用材料),送到上海的建材市场或港口。然后,再从上海宝山装满一车钢材返回徐州,送给徐州的各类工程机械企业。
“这段时间很多老板打电话让送货去上海,并说价钱我来定,只要我同意立马打钱,我都给回绝了,因为害怕。”石杰说,手机上刷到很多跑上海的司机发的视频,去了不知道下一步会怎样,“开车的人都知道,堵车不可怕,怕的是车不动。”
在江苏省南通市下辖海安市经开区投资装修材料工厂的王先生,已有10个本应该从上海港出口的集装箱滞留在工厂,“没有集卡司机来拉货,只能先和海外货主打招呼、说好话。一路上各地方的防疫政策变化太大,时间耗不起。”
相对于当前临时向上海运输运价的猛涨,王先生这种常年生意也有所涨价,但属于企业可控范围内。相比以往,需要在出发前帮货车司机们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当然,这不是去上海的路程。“外贸停了不少,区域政策不同,层层加码严重。”王先生说。
江苏省港口集团一位中层管理者也表示,现在进出上海的通道几乎全部封闭,开放的通道也仅仅是生活物资,而对于进出口的物流还没有彻底开放。
路上耗费时间太长
从3月30日开始,G42、G19、312国道的江苏段多个高速口,因为对司机现场核酸检测、信息登记和申请通行证等造成了较为严重的拥堵,车辆在卡口等待时间超过48小时。
外贸公司和物流公司向王先生的反馈很简单:路上耗费的时间太长,无法预测下一步会发生什么。物流公司还反馈,3月30日后进口货物很难运输出上海,出口货物也无法从外省市运送到浦东机场;上海洋山和外高桥海运码头,只能优先运输集装箱货物,3月30日后所有散货、RORO(滚装滚卸)运输全部暂停。尤其是,浦东作为中国最大的枢纽货物空港,因防疫需求,当前的压力空前之大。
“流程上的各个环节充满了不确定性。”王先生说,主要是司机做核酸、核酸样本送到实验室、出检测报告、报告结果到个人健康码、报告结果到各地健康码之间的时间,无法掌控。
据了解,为优先保障民生,当前上海的集卡司机做完核酸到拿到报告,基本上已经过去10多个小时,特别是上海港口的集卡司机出报告更慢。接着,司机要把核酸报告行驶证等给到企业,企业再向政府申请通行证。也就是说,从司机测试核酸到出证明,需要的时间是24小时。
从王先生的情况看,算上路途时间,即使是中途不停留,集卡司机拖着柜子到达海安经开区就已经在24小时的边缘,“超过24小时,就无法下高速,只能拖着空箱子返回。”目前,长三角地区的零单运输专线基本停止运作。
“政府的审批权限和流程规定得非常清晰,明确到个人,但如果最后审核通过的人一旦开会或外出办事,时间更无法控制了。”王先生说。
在地方防疫政策上,高速路口是根据地理位置按照区域分区负责的,不同的区在防疫政策上又有所不同。据了解,有的开发区是原则上核酸结果不超过24小时,最多48小时;有的则规定核酸超过24小时核就要被“劝返”。甚至,有些城市对途径中高风险的车辆和司机劝返或禁止进入。
有曾在疫情防控指挥部有过工作经验的人士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核酸的“24小时”和“48小时”到底如何用,亦没有明确规定,原则上是要求各分区“根据辖区内的具体情况具体使用。”
“疫情以前我们支付的一般是FOB(离岸价),现在报关公司更喜欢CIF(增加海运费和保险费),但这要看国外客户的具体需求。”王先生表示,现在企业会根据集卡司机提供的清单,购买基本生活物资,一般是十斤肉、十箱方便面、十箱水,以及部分洋葱、青椒等,防止路上出现意外。
“由于上海物流受阻,所以现在从其他地方拉钢材到徐州。”石杰说,根据徐州当地不少工程机械企业老板的反馈,上海疫情封控造成港口运作效率下降,工程机械出口受阻,使得工程机械行业雪上加霜。
广西企业转向江苏采购
不少企业人士表示,当前进出上海物流价格暴增的大多以一次性或临时性生意为主,这主要集中在中小企业。
“出口一个集装箱,主要的成本在订舱+拖车报关,疫情以来一个柜子的成本大约在7000元-8000元,比疫情之前贵1000元左右,但最大的风险是船期不准,造成经常性的落箱。”王先生告诉记者。
2022年3月10日,石杰最后一次离开上海返回徐州。和往常差不多,一个来回大约2天,这还包括了装卸货时间。这次回到徐州凑巧,因为接了几趟去西安拉煤到徐州的单子,就没有继续往上海方向开车。
石杰说,邳州是板材之乡,老家常年拉石膏板到上海的货车驾驶员,有100多个,现在因为各地的疫情,超过80%的驾驶员目前赋闲在家。“在老家至少安稳一些,去上海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某专业货车app统计分析,由于很多司机行程码带星,被隔离或居家隔离,也造成市场上有车无司机的局面,国内运输企业亏损。
自疫情以来,随着人工费、油价等上涨,石杰已经不雇驾驶员了,而是自己开。石杰说,找一个驾驶员,除了每月1万元左右的工资外,还有吃饭抽烟等成本,一个月也需要近1万元,还要为驾驶员买保险,硬成本太大。甚至以前还要为驾驶员准备不少现金,这样被罚款时能快速解决。
“开我们这种满载接近50吨的大货车,需要A2驾照,这几年有这种照的人越来越少,工资也越来越高。”石杰表示。同时,在另一面,现在的“门槛”也低了,市场竞争也更加激烈,生意也更难,因为有了“购买卡车零首付”。过去,全款买车是货车司机最大的投入。
比较幸运的是,近1个月来,石杰接到不少单子,开始往广西等地方跑。“最近拉的都是工厂用的生产设备,都是广西的企业从江苏这里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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