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运河航运：让梦想照进现实

最近，笔者参加了一个航运物流的座谈会。会上，一位做大宗物流运输的老总，深有感触的说，如果有一天我们能把古老的大运河利用起来，大宗物流不再只是走陆路，而是陆路水路并行，那该多好！

他说到这里，一位专门研究大运河的专家却发表了不同意见，他说，你这个想法固然不错，可惜放错了时代，在古代不仅可行，而且恐怕还是唯一的远途运输方式。那时不仅大宗货物，连日常生活用品的长途运输都只能走水路，因为那时候大运河是唯一连接华夏南北的水上黄金通道。而今天，这条黄金水道已成了历史陈迹，仅保留了断断续续的几段水路，大部分当年的水道早已被历史的尘烟淹没。

就这个话题，大家议论起了大运河这条古老的水道的前世今生。

大运河的前世

大运河的前世可能很多人不知道。据历史记载，自吴王夫差凿通邗沟、隋文帝开山阳渎之后，大业元年（605年），隋炀帝杨广征发河南、淮北诸郡民众开通济渠，引谷、洛二水自黄河经汴水入泗水以达江淮，又发“淮南民十余万开邗沟自山阳至扬子入江”；大业四年（608年），他再发河北民工百万开永济渠；大业六年（610年），又下令修江南河。这四条河渠，首尾相连，如同一个横卧的人字，南方余杭、北方涿郡（在今涿州）分别为其撇尾和捺脚，前后蜿蜒5000多里，贯通了钱塘江、长江、淮河、黄河、海河五大水系，从此形成了声名远扬的隋唐大运河。元朝定都大都后，由于航程太远、成本太高以及河道堵塞等多种原因，人字形的隋唐大运河已难以适应需要，元世祖忽必烈接受郭守敬的建议，弃弓走弦，先后挖通了北京到通州的通惠河、山东临清到东平的会通河、东平到济宁的济州河，把人字形的运河改成了一字形。从北京到杭州，比隋唐大运河缩短了900多公里，由此奠定了今天京杭大运河的基本走向和规模。迄今为止，京杭大运河已有2500多年的历史，全长近1800公里，途经北京、天津两市及河北、山东、江苏、浙江四省，沟通了海河、黄河、淮河、长江和钱塘江五大水系，是世界上开凿最早、规模最大、里程最长的人工河。2014年，中国大运河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作为中国古代的一项伟大工程，它在历史上承担了重要的货运、灌溉和防洪任务，成为了中国古代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柱。一方面，它加强了南北经济文化的交流，促进了地域间的融合，成为古代联系南北经济往来的最主要的通道。在近千年的历史岁月中，大运河每年为北京带来了约400万石粮食，并为北京城的建设带来了大量建材，人云“北京城是漂来的”，还真不是一句虚话。

众所周知，历史上道路运输只有骡马大车和肩扛人挑，运输速度缓慢，运输量又小，费用和消耗却甚大。所以大宗货物都尽量采用水路运输。中国天然形成的大江大河大都是从西往东横向流动的。但是在黄河流域历经战乱破坏后，中国就逐渐形成了经济文化中心在南方、政治军事中心在北方的局面，为保证南北这两大中心的联系，保证南方的赋税和物资能够源源不断的运往京城，开辟并维持一条纵贯南北的水路运输干线，对于历代统治者就变得极其重要，明清两代更在淮安府城专门设立漕运总督和下属庞大的机构，负责漕运事宜。所以，在海运和现代陆路交通兴起以前，仅京杭大运河的货物运输量就占到了全国的3/4。

这种局面一直维持到十九世纪末，京杭大运河停止了漕运，清政府也不再对运河进行全面疏浚，随后一些河段淤塞不通。民国时期，虽有全面整理运河的工程计划，但未能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黄河以南的部分运河河段在交通运输中仍发挥着重要作用，黄河以北河段虽得到整治，但很多河道长期断流甚至干涸，京杭大运河一直不曾全线通航。

大运河的今生

近年来，随着中国政府对大运河航运的重视和支持，相关基础设施不断完善，航道条件得到改善。一系列政策措施加大了对大运河航运的投入，推动了大运河航运的发展。近年来，通过不断整顿运河航道，终于使黄河以南的部分运河河段恢复了航运。在江苏，四个大运河绿色现代航运示范区已经建成。作为全球最繁忙的内河航道之一，大运河苏北段已连续8年货运量突破3亿吨。

人们看到，在京杭大运河江苏淮安段，苏盐集团井神盐业股份有限公司的自建码头上，停满了千吨级船舶。每年，约有320万吨食用盐及制成品，从这里发出，运往全国。相关负责人介绍，依靠大运河的水路运输，井神盐业大幅降低了物流成本，以船运到苏州的运费为例，相比汽运成本每吨节省50元，每年节约成本超2亿元。近年来，线上船货平台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特别是在内河水运搭上了互联网的快车后，船东在网上运货接单成为了常态，船舶空载的状况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

尽管如此，由于环境变迁、水利废弛，京杭大运河水流萎缩、泥沙淤塞，航道整体条件恶化。现今，大运河只有山东济宁以南河段尚能进行内河航运。由于近现代以来南北向铁路公路干线的贯通，以及廉价的近海海运的兴起，大运河作为沟通南北人流物流大动脉的功能，逐步被各种现代交通方式取代了；质言之，丧失了其在交通运输市场上的竞争力。

水运在现代物流中的作用和地位

随着全球化的推进和经济一体化的发展，现代物流成为了世界各国经济增长的关键因素。包括大运河在内的我国水路航运，凭借其低成本、低能耗、高载量的优势，在现代物流领域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其最根本原因就是水运的成本更低。在陆地上，“承载”本身就需要付出比水运更高的成本；而在水里，浮力取代了轮子的作用。至于推进，由于有水这个现成的巨大“轮子”，动力系统可以更加集中，利用效率也就更高。陆地上也有类似的办法，通过火车头拖动多节车厢，代替分散的发动机，也可以降低一些成本，但与动辄万吨级的货船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一般来说，汽车运输单位小，运输量和汽车台数与操作人员人数成正比，产生不了大批量输送的效果，动力费和劳务费较之水路运输高很多，特别是大宗物流运输较之水运更是难以显示其优势。

  大宗物流涉及的货物主要包括煤炭、矿石、原油、钢铁、有色金属、粮食（等农副产品）、木材/木片、砂石、水泥、化肥和盐等。我们以一艘4000吨级的普通货船来举例，4000吨的承载量对于水路运输的货船来说相当常见。但是如果到公路上，一辆重型卡车，大约只能载重50吨，也就是说，一艘普通货船的运载量需要80辆重卡才能匹敌，而一艘4000吨船的能源消耗却远远低于80辆卡车。另外，还要考虑人工成本，80辆卡车至少需要80个司机，而水路运输的人工成本则是非常小的。所以，至今煤炭、矿产等大宗货物的运输，走水路仍然是首选。从这个意义上说，流淌千年的大运河直到今天，仍然是一条“黄金水道”。大运河已经部分开通的江苏段，年运输量超过10条铁路，尤其是京杭运河苏北段，堪称全世界最繁忙的内河航道，货运密度居世界内河第一，已连续8年货运量突破3亿吨。

大运河航运作为一种传统而具有潜力的物流方式，在现代物流体系中占有重要地位。在全球化和经济一体化背景下，发挥大运河航运的优势，加快其现代化发展，将有助于促进中国物流业的繁荣，推动国内外经济交流与合作。为此，我们需要充分认识大运河航运的价值，继续深化改革，创新发展模式，加大政策支持力度，提升大运河航运在现代物流体系中的地位，恢复和振兴大运河昨日的辉煌。

复兴大运河航运面临的挑战

然而，在现代物流体系中，大运河航运的复兴，仍面临诸多挑战，如航道条件受季节性和气候影响，运力波动较大；与其他物流方式的衔接不够顺畅；信息化程度相对较低等。因此，专家们普遍认为，未来，复兴大运河航运需要在以下几个方面加强发展。

一是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加大对航道、港口等基础设施的投入，提升航运条件，以适应现代物流体系的需求。2020年1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江苏视察期间就指出，大运河是两岸人民的致富河、幸福河，是畅通南北经济循环的生命线，要把大运河文化遗产保护与生态环境保护提升、沿线名城名镇保护修复、文化旅游融合发展、运河航运转型统一起来，为大运河沿线区域经济社会发展、人民生活改善创造有利条件。

运河复兴，政策先行。为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视察江苏讲话指示精神，加快推进运河航运转型，充分发挥运河航运在江苏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等方面的重要作用，近年来，江苏省交通运输厅先后出台《江苏省大运河现代航运建设发展规划》《京杭运河江苏段航运转型提升三年行动计划(下简称计划)》。

《计划》提出，到2025年，运河航运转型提升要取得明显成效，航运效率、航运服务品质、绿色生态水平、智能管理调度水平和航运安全水平显著提升，成为全国内河航运标杆。运河通航保证率达98%以上；运河货物通过量增长25%以上；构建覆盖长三角主要城市的集装箱运输网络，运河集装箱运输量力争增长100%；船舶平均过闸时间缩短30%以上；码头粉尘污染综合防治率达100%。

二是智能化与信息化。利用大数据、云计算等现代技术，实现航运物流的智能化管理和信息化运作，提高运输效率和服务水平。在座谈会播放的大运河山东段东平湖的视频上，人们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清风习习，东平湖微波荡漾，在阳光照耀下，粼粼闪光，犹如一匹鲜艳华丽的锦绸，绿烟弥漫的湖面上，一簇簇橘红色正快速移动，紧张有序忙碌着……这是身穿救生衣的工作人员在航标承台上进行设备安装前定位复测。目前，已完成76处设备定位及图纸位置复核、113套链路租赁方案制定和4处设备市电供应的准备工作。据了解，当地已确定东平湖区段航道需安装8套RFID船舶自动识别设备，完成复审后即对设备安装调试。这标志着京杭运河泰安段信息化工程项目全面启动，泰安内河智慧航道建设拉开序幕。京杭运河是泰安市内河水运体系的重要框架，共计48.39千米，全线为三级通航标准，湖区段航道现已全面通航，货船一路向南可实现“通江达海”。随着社会经济发展，水运日益繁忙，船舶航行安全监控薄弱、航道运行预警与维护被动滞后等问题显现，为提升科技创新能力和航道维护管理水平，泰安市交通运输局、泰安市交通发展投资集团公司开展航道科技项目研究，推广应用先进装备和技术，加强航标防撞保护力度，营造良好的通航环境，为流域高质量发展赋能。

三是与其他物流方式的融合。优化大运河航运与铁路、公路等其他物流方式的衔接，构建多式联运体系，实现物流资源的高效整合。由于我国煤炭资源分布不均，南方地区对煤炭的巨大需求加剧了我国煤炭资源跨地区调配的压力。在此情况下，需密切铁路与港口合作，推动铁路和港口间的货物运输合作，积极发展以集装箱铁水联运为代表的多式联运。

不同于其他运输方式，铁路运输与水运都有运能大、耗能小的优势与特点，凭借“瓦日铁路→京杭运河→长江黄金水道→东南沿海”大通道，山东梁山港实现了“公路+铁路+水运+集装化运输”多式联运，确保能源产地的资源出得来、资源需求地供得上，通过港口这一运输中转地，形成大物流产业。山东梁山港依托连接我国东西部的重载煤运铁路通道“瓦日铁路”与京杭大运河而建，是占据我国西煤东输、北煤南运的咽喉要地。如今，梁山港实现了铁运与水运的强强联手，大大缓解了北煤南运的巨大压力，不仅让北煤南运变得更加方便快捷，而且每年至少为客户节省运输成本8亿到10亿元人民币。在节约资源与降低成本的同时，更进一步提高了运输效率。梁山港的通航不仅为济宁市对外货物运输增添了新的重要通道，也为周边沿京杭运河城市经济发展注入了新活力，起到了很好的示范引领作用。

四是绿色航运。按照《计划》要求，航道沿线可绿化区域绿化率100%，船舶污水实现零排放。近年来，江苏持续推进绿色航运加快发展，不断提升船舶水污染物接收转运处置能力，水质状况明显提升。在京杭运河镇江服务区，共安装了2套船舶生活垃圾和油污水智能接收柜、4套船舶生活污水智能接收装置、22套岸电设施……一系列船舶水污染物接受设备的使用，可有效降低运河污染物排放，实现了船舶在大运河镇江段零排放、零污染。同时，为鼓励船员使用高效、清洁能源，镇江交通港航部门对使用LNG等清洁能源船舶、集装箱运输船舶实施优先过闸。

大运河实现货运通航好处多多，不一而足，其意义也绝不仅仅是为了观光旅游通航，这一点如今已经在逐步变为现实。2022年4月28日上午10点，位于山东德州的四女寺枢纽南运河节制闸开启，岳城水库的水，与南水北调东线北延工程水、引黄水汇合，进入南运河；位于天津静海区的九宣闸枢纽南运河节制闸开启，南来之水经南运河与天津本地水汇合；2023年3月5日，在京杭大运河江苏扬州段，装载化肥、种子、建材等货物的船舶在航道上有序航行，来往如梭，水上运输呈现一派繁忙景象。

至此，京杭大运河已实现全线通水。当然，目前货运通航还只是其中一部分，但也蔚为可观：京杭运河江苏段纵贯南北687公里，其中苏北运河占475公里，是京杭运河通航河段中条件最好、设施最完善、船舶流量最大、经济效益最为显著的航段；2021年，苏北运河货物运量达3.25亿吨，煤炭运量近1亿吨；2022年一季度，苏北运河货物运量7401万吨，同比增长4.2%，货物周转量153.8亿吨公里，同比增长1.8%。虽然，下一步要解决京杭运河全线货运通航还面临不少难题，比如穿黄、航道修复处理等历史遗留问题。但我们有理由相信，随着国家的重视和各地方对大运河的深度治理，大运河的货运全线通航自然不会永远是梦想，在不久的将来，大运河货运也会有全线通航的那一天。

让我们拭目以待！

（中国交通运输协会城市物流分会副会长 张签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