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卢毅教授：自动驾驶和新能源公路货运是物流降本增效的主要途径

记者：卢教授您为什么多次强调物流降本提质增效最重要的抢抓第四次工业革命？

卢毅：社会物流成本水平是国民经济发展质量和综合竞争力的集中体现。近年来，党和国家重要会议上反复提及物流成本议题，一系列文件和措施锚定“降低物流成本”，反映出中央降低全社会物流成本的决心。经过全国范围内的持续努力，我国物流成本持续下降，为企业和民众减负取得了初步成效。11月9日，交通运输部、国家发展改革委印发《交通物流降本增效行动计划》（以下简称《行动计划》）。《行动计划》明确，到2027年，社会物流总费用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率力争降低至13.5%左右。强调加快推进交通运输智慧物流创新发展，在长三角、粤港澳大湾区等重点区域有序开展自动驾驶和无人车示范应用。同时，大力提升技术装备绿色化水平，研究开展双挂汽车列车运输测试，因地制宜推广应用新能源中重型货车，布局建设专用换电站。鼓励发展零排放货运车队，制定完善新能源汽车动力电池、储能电池、大容量光伏电池运输服务保障措施等加快培育新动能，推进技术性降本提质增效的措施。

当前，第四次工业革命正深刻变革生产力的方方面面，并大幅提高生产力效率，其必然成为对交通物流结构性、系统性、制度性、技术性、综合性、经营性降本提质增效影响最大、最深、最强的时代背景。据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调查显示，公路货运企业燃油费、通行费、驾驶员工资、车辆折旧支出分别约为34%、30%、20%、16%。其中，燃油费和驾驶员工资占总成本54%，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物流行业的发展，迫切需要通过技术创新来实现降本增效。因此，借助第四次工业革命浪潮，尤其是在公路货运中自动驾驶和新能源技术的使用，已然成为当下及未来降低全社会物流成本的关键途径，值得交通物流行业高度重视、认真研究和积极实践。

记者：那么请问您自动驾驶、新能源技术性物流降本提质增效前景到底怎样？

卢毅：自动驾驶、新能源技术性物流降本提质增效将十分显著。

第一公路货运是我国降低全社会物流成本的重点领域。根据世界银行发布的2023年《物流绩效指数报告》，中国排名第20位，2023年我国的社会物流总费用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率为14.4%。美国等物流现代化水平高的国家社会物流总费用占GDP比例一般在9%以下，我国全社会物流成本有进一步下降的空间。从我国货物运输结构看，公路、铁路、水路货运量占总货运量的比例分别约为73%、10%、17%；公路、铁路、水路货运周转量占总货运周转量的比例分别约为43%、20%、33%。虽然铁路和水路运输具有较低的成本优势，但在我国的整体货运量和货运周转量中，公路货运依然占据主导地位，是我国物流体系的主力方式。因此，降低全社会物流成本的关键在于进一步提升公路货运效率，尤其是通过技术创新来降低公路货运成本。

第二新能源、自动驾驶等新技术大幅降低公路货运成本。我国全社会物流总费用占GDP的比重由2003年的21.4%下降到2023年的14.4%，以及公路货运价格等长期基本稳定，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交通运输的科技进步。在第四次工业革命推动下，新能源和自动驾驶等新技术将成为交通运输的核心通用技术，公路运输的两大弊端——成本高和排放高将得到改善。具体而言，新能源技术的应用将显著降低公路货运的能源成本。以电力驱动为例，目前我国工业用电平均价格约为 0.6 - 0.8元/千瓦时，而柴油价格在7-8元/升左右，按照能量转换效率计算，同等运输任务下，新能源货车的能源成本仅为传统燃油货车的1/3-1/2。自动驾驶技术同样能带来可观的成本降低。一方面，它可以减少对司机的依赖，降低人力成本和事故率；另一方面，自动驾驶技术可以实现24小时不间断运营，大幅提高运输效率，进一步减少人力成本。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调查显示，车队企业驾驶员工资支出约占成本的20%，采用自动驾驶后，这部分成本将大幅削减。根据天津港至马驹桥物流园的自动驾驶货运试点，电动自动驾驶货车编队预计规模化应用后可降低运营成本约15%，减少干线运输人工成本约50%。此外，新能源和自动驾驶技术的结合还将提升公路运输的安全性。2024年10月特斯拉发布会数据及研究报告显示，新能源和自动驾驶等新科技将使安全性比人驾驶高10倍以上。同时公路运输交通安全水平将提高14倍以上。

记者：还有就是请问您，我国公路货运自动驾驶和新能源降本提质增效有什么优势？

卢毅：我国公路货运自动驾驶和新能源降本提质增效优势明显。

第一，我国公路货运自动驾驶和新能源降本提质增效曙光初现。一是新能源技术的突破与应用。我国在新能源领域已走在世界前列，光伏、动力电池和新能源汽车等核心产品的快速发展为降低能源成本提供了坚实基础。2023年，我国电动载人汽车、锂离子蓄电池和太阳能电池等“新三样”产品合计出口1.06万亿元，首次突破万亿大关，同比增长29.9%。这一成就不仅彰显了我国新能源产业的全球竞争力，也为公路货运的绿色转型提供了强大支撑。在公路货运领域，新能源技术的应用也已取得显著成效。例如，湖南三一重工推出的“三一魔塔1165电动重卡”创造了半挂式电动卡车单次充电行驶超800公里的吉尼斯世界纪录。与传统重卡相比，电动重卡运输成本低，回本周期短，展现了新能源技术在降低公路货运成本方面的巨大潜力。二是自动驾驶技术的推广与创新。通过自动驾驶技术的应用，可以大幅降低人力成本，延长车辆运行时间，从而提升整体物流效率。新能源自动驾驶货车不仅能够实现昼夜连续运行，还可能成为移动的仓库和储能装置，甚至进一步发展为移动的终端，为公路货运带来更多可能性。目前，我国在自动驾驶技术研发和测试方面已取得重要进展，2022年底，搭载挚途L4级自动驾驶系统的无人通关集卡在中蒙边境策克口岸启动示范运营。2024年9月，内蒙古最大规模的新能源L4自动驾驶卡车在鄂托克旗成功交付。鄂尔多斯集团共接收了100辆新能源L4自动驾驶卡车，不久将会增加到200台，届时是全球最大的L4自动驾驶卡车编队。

第二，我国公路网为公路货运自动驾驶和新能源提供了雄厚基础。

我国在新能源与自动驾驶科技应用领域展现出独特的优势，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层面。一是，我国公路网基础设施具有显著的优势。我国公路网和高速公路网的通车里程位居世界首位，公路通车里程达到543.68万公里，其中高速公路里程为18.36万公里。如此广袤的路网为新技术的应用提供了坚实的基础。特别是在地域辽阔、资源丰富、运输距离长且运输量大的地区，如新疆、内蒙古等地，为新能源和自动驾驶科技提供了理想的应用场景。二是，我国货运运输规模庞大。作为全球最大的公路运输市场，2023年公路货运量高达403.4亿吨，市场总规模超过6万亿。日均8400万吨货物在途，其中干线物流占据了90%的市场份额，为新技术提供了充足的应用机会与数据积累空间。三是，我国在多网融合发展的态势上表现良好。国家推动“四网”融合，即交通基础设施网、运输服务网、信息网和能源网的相互融合，这直接推动了新能源和自动驾驶等新科技的应用。由此产生的聚合效应，极大地放大了这些新科技在庞大公路网中的规模优势。

第三，试点示范为公路货运自动驾驶和新能源技术奠定基础。在一系列具有前瞻性和开拓性的试点项目的推动下，公路货运自动驾驶和新能源技术将不断取得新的突破与发展。以天津港至马驹桥物流园的自动驾驶货运试点项目为例，这一项目作为国内首个跨省市公路自动驾驶商业试运行项目，在京津塘高速北京段和天津段成功测试了自动驾驶重卡的跨省运输。项目包括编队行驶测试和商业化试运行，旨在探索新的商业模式，为北京至天津的高速干线物流网络打下基础。同时，京津冀智能网联测试高速的全线开放，推动了包含公路货运在内的物流全场景运输，对高速公路车路协同和智能网联汽车产业发展具有重大意义。在新能源技术方面，深莞惠新能源重卡电动化试点由多个机构发起，40家企业参与，推动10家承运商运营38辆电动重卡，为大湾区全面电动化工作奠定基础；荣程新能氢能物流产业链示范项目入选绿色交通强国建设试点任务，计划投运氢能重卡超过1000辆，建设20座加氢站，形成线上线下一体化的绿色低碳物流体系，进一步推动氢能技术在物流领域的应用；此外，四川交运川东北物流港零碳智慧物流园区试点项目通过利用光伏发电，建设新能源充（换）电站，构建绿色低碳交通运输体系，减少二氧化碳排放，为零碳物流园区建设提供了示范。